Airwallex CEO 十年创业复盘:拒绝 Stripe 收购,如今 ARR 接近 10 亿美元,估值 62 亿美元

如果你对跨境支付、金融科技、工程师型 CEO 的崛起路径、创始人与投资人间的博弈感兴趣,今天这篇文章将为你呈现一个少见的视角:一个真正在 40°C 高温下搬柠檬箱、洗碗、写代码、拼命活下来的创始人,如何在十年间打穿技术、资本与全球化三重天花板。
Jack Zhang 16 岁时独自在异国他乡打工谋生——柠檬工厂、洗碗间、加油站夜班——每天工作超过 16 小时,只为支付 2.4 万澳元的国际学生学费。十年后,他拒绝 Stripe 的收购,独立打造了一家估值 62 亿美元的全球支付网络,预计今年底达到 10 亿美元 ARR。
Jack Zhang 在与 20VC Harry Stebbings 对谈中回顾了那些至暗时刻,以及真正让 Airwallex 度过寒冬、走向规模化的战略拐点:以支付为切口,重构全球清结算基础设施,从“中小企业收款工具”升级为 API 级平台,服务如 Shein、Tencent、Mastercard 等大客户。
这段从底层劳工到金融科技独角兽创始人的旅程,并非硅谷故事模板,而是 Jack Zhang 融合工程背景、实业经验、国际化视角,在危机中生长出的商业实践。更少“激情创业”的空话,更多是深夜签下辞职信、面对融资被拒后拿到转机的真实时刻。
▍从校园杂志到副业矩阵
“我大概 15 岁来到澳大利亚,16 岁时家里没钱了,失去了所有经济支持。” Jack 回忆道。他的第一份工作,是在餐厅和柠檬工厂之间轮班。那是一个酷热难耐的夏天,每天一早,他就搭乘火车和公交车上山,在近 40 度的高温中搬运数千个柠檬箱。14 澳元一小时的薪资在当时算不错,但换来的只是最基础的生存。
“我别无选择。” Jack 说,那时候国际学生的学费高达每年 2.4 万澳元,生活开销更是无从谈起。“必须拼命打工才能活下来。”
接下来的几年,Jack 一边在墨尔本大学求学,一边继续打着多份工:下午四点到十一点半在餐厅当酒保,午夜到早上八点在加油站收银、卖糖果。他一周工作四到五天,每天长达 16 小时。“我就是那个会问你‘要不要花五块钱买三颗巧克力’的人。”
Jack 的第一段“创业”经历发生在高中。他主编了一本学生杂志《Urban Exploration》,最初靠推销传单艰难拉广告,后转向更有趣的内容如校园爱情故事和游戏攻略,结果火爆全校,吸引 8000 家商户投放广告。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“做出一个东西、被人喜爱、还能赚钱”的成就感。
大学毕业后,Jack 成为投行算法交易员,但对收入始终不放心。他开启了副业矩阵:出口橄榄油、进口纺织品、卖手机壳、做建筑项目管理、参与房地产开发。几年时间里,这些副业带来上百万澳元的年被动收入,他的净资产也突破了 1000 万。
“28、29 岁时我已经有了财务安全。” 他说,“但我开始思考人生到底是不是就该这样了。”
▍咖啡店出发,陌生人投下 100 万美元
2015 年的一天,Jack Zhang 与联合创始人 Max 一同在墨尔本的咖啡馆中相约。他宣布要辞职,全职投入 Airwallex 项目。那天晚上,Max 介绍了一位名叫 Lucy 的前投行从业者,两人首次见面,Jack 表达了想要颠覆跨境支付行业的野心。
当被问及融资需求时,Jack 随口说“100 万美元”,Lucy 竟提出愿意投 200 万。最终,Lucy 投资了 100 万美元,换取 20% 股权。没有签署合同,甚至公司都尚未注册,资金就已到账。
随后的那个周一,Jack、Max、Lucy 和另一位同事 Key Log 一起走到 National Australia Bank 楼下,逼迫 Jack 立刻递交辞呈。几人随后搬入一个 10 平米的小办公室,开始了日夜兼程的创业生活。
100 万美元很快烧完。澳洲三家本土 VC 一致拒绝,Jack 转而从香港的一家基金募集到 200 万美元天使轮。尽管当时没有产品,Jack 仍在 pitch 一个大胆设想:重建跨境结算网络。
但融资之路远非一帆风顺。Metrics Partners 一度签署了以 1 000 万美元估值领投 200 万的 term sheet,签完又因“算法缺乏护城河”而反悔。更讽刺的是,那些当初拒绝 Jack 的澳洲 VC,后来反而在 Airwallex Series A+ 轮以 62 亿估值投下重注。
▍不断被拒绝,直到遇见 DST
真正了解 Jack 的第一个投资人,是 DST 的 Yuri Milner。Yuri 完全不问商业模式,而是花三个小时深入了解 Jack 的成长经历。第二天,DST 即提出以 1 亿美元估值领投 term sheet。那时,Airwallex 刚刚拒绝了 Stripe 提出的 12 亿美元收购要约。
Jack 也回顾道,许多 VC 关注的是估值与数据,却忽略了创始人能否在接下来的 20 年中抵御风浪。那些真正发问创始人背景的投资者,才是真正懂人的人。
最初的 300 万美元资金,团队用于构建点对点撮合算法,但很快意识到无法解决跨境支付核心问题。要重建全球支付网络,必须对接全球同业流动性并拿下本地牌照。他们内部将这个新计划命名为“Mercury”。
Airwallex 成功说服合作银行 A Corp 的一名夜班员工 Tom 动用整个团队,将其 FX 引擎接入同业市场。最终他们将原本 50 万美元起步的 FX 引擎最低交易额降至 20 美元,并以极低成本获得流动性。
2017 年,他们获得了由 Sequoia、Tencent 和 Mastercard 联合领投的 1300 万美元 Series A。但产品尚未找到真正的产品市场匹配。最初对 SME 客户的聚合支付产品,客单价低、留存差,几近失败。
▍拒绝收购,重构全球支付网络
Jack 向投资人阐释了全新的愿景:Airwallex 将成为 Stripe、Mastercard 这类企业的底层跨境结算网络,甚至替客户承担 FX 风险。他清楚告诉投资人:“我们正搭建的,是一个全球级别的基础设施。”
但融资过程并不顺利。腾讯内部审批流程长达三个月,高层一度质疑:为何小团队能做出比腾讯更好的系统?Jack 最终获得会见腾讯首席策略官 James Mitchell 的机会,现场演示中程序崩溃,但 James 表示“我相信你们的方向”。第二天,投资到账,Mastercard 紧随其后。
即使获得投资,两大机构也未成主要客户。腾讯选择自研,Mastercard 未达承诺交易量。直到 2018 年,Airwallex 在教育支付平台领域找到了真正的 PMF,仅用 9 个月实现从零到 10 亿美元交易额。
2018 年底,Airwallex 拥有超 100 家企业客户,随后完成 Series B 融资,估值达 4 亿美元。
当 Stripe 发起接触时,Jack 与 Patrick Collison 一拍即合。双方共享打造“金融版 AWS”的愿景,甚至开始共写合作文档,并口头达成收购意向。
但回墨尔本后,Jack 在是否出售公司的问题上陷入纠结。彼时他 33 岁,出售将获得约 8 亿美元,但需锁股五年。他与高管团队投票决策,结果 90% 的人选择继续坚持。唯一支持出售的成员后加入了 Stripe,并引发了法律纠纷。
Jack 最终决定拒绝收购,他说:“我要把我的一生都投入这家公司。”Patrick 的一句话令他记忆犹新:“我要做一家公司,花上 20、30、40 年。”
拒绝 Stripe 后,Airwallex 从 DST 融资 1 亿美元,人员从 100 增至 600 多人。但收入并未跟上交易额增速。Jack 开始推进产品多元化,从发行企业卡、商户收单,到全链路结算。他坦承,这一战略短期内并无收益,却是打造“全球新银行”的必要投入。
▍失误与代价,扩张太早+文化失衡
拒绝 Stripe 后,Airwallex 从 DST 融资 1 亿美元,人员从 100 增至 600 多人。但收入并未跟上交易额增速。Jack 开始推进产品多元化,从发行企业卡、商户收单,到全链路结算。他坦承,这一战略短期内并无收益,却是打造“全球新银行”的必要投入。
2019 年,Airwallex 启动全球扩张计划,在英美等市场设立办公室。Jack Zhang 回忆,这一战略很快暴露出问题。“我们在还没找到产品/市场匹配的情况下就开始招兵买马,投入巨大。”各地团队成本高昂,但几乎无实质性收入,导致组织效率极低。
当 Harry Stebbings 问及是否很早就意识到扩张失败时,Jack 回答:“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了,但已经砸了钱,只能硬着头皮继续。三年后,英国才找到第一个真正客户。”这段时期,Airwallex 不断换人,是 Jack 自认创业中最大的错误之一。
问题出在多个方面。Jack 自认擅长产品与工程,却不了解如何建立商业化团队,也不具备当地的商业网络。最终,2019 年底,Airwallex 对国际团队进行全面收缩。
2019 年 10 月,为缓解资金压力,Jack 飞赴伦敦寻找融资,原本洽谈 SoftBank,但因尽调团队更替,对方最终未投。资金见底之际,老股东 DST 和腾讯临时提供了一笔可转债,帮助公司熬过最艰难时刻。Hindenburg Investment(后被称为 Hida Sophia)随后加入,成了重要的“续命投资人”。
2020 年初,疫情爆发,融资环境剧烈动荡。Jack 回忆,签约当周美股连续三次暴跌超 10%,“我打电话给沈南鹏,他说:‘没人能保证在这种环境下完成融资’。”最终,Airwallex 完成了 1.7 亿美元融资,其中 1.5 亿为 Hindenburg 领投,另一部分来自原有可转债转换。
疫情期间,Airwallex 的学费与旅行相关收入腰斩,但这反而推动公司转向 SMB 金融产品——企业卡、收单、线上线下整合支付等新业务逐步成型。Jack 表示,真正的产品市场匹配在这一时期才到来。
2021 年,公司转型为“下一代全球银行平台”的战略愈发清晰。那年 1 月,Airwallex 完成由 General Atlantic 领投的 2.6 亿美元融资;6–7 月,又完成 4 亿美元轮次。2022 年虽然估值未再上升,但依旧获得新一轮融资,2023 年则实现盈利。
Jack 指出,2015–2023 年间,公司收入年复合增长率始终不低于 100%,最新季度同比增长仍达 90%。2023 年 8 月 ARR 达 5 亿美元,11 月破 6 亿,次年初达到 7 亿。“按这个增速,2025 年底超过 10 亿美元没问题。”
▍从回购到重塑文化,Airwallex 下半场
在最新一轮融资中,Airwallex 完成 6.2 亿美元交易,其中募资部分约 3 亿,估值为年毛利的 13 倍(年毛利约 4.5 亿美元),与 Stripe、Revolut 等公司接近。
值得注意的是,创始团队自掏腰包,动用 7000 万美元债务资金回购了早期投资人股份。Jack 表示:“我们对公司未来有足够信心,愿意自己买回来。”
在最新一轮融资中,Airwallex 完成 6.2 亿美元交易,其中募资部分约 3 亿,估值为年毛利的 13 倍(年毛利约 4.5 亿美元),与 Stripe、Revolut 等公司接近。
值得注意的是,创始团队自掏腰包,动用 7000 万美元债务资金回购了早期投资人股份。Jack 表示:“我们对公司未来有足够信心,愿意自己买回来。”
Jack 直言自己并不热爱 CEO 的日常管理事务,但他热衷于“掌控公司命运”,对客户满意度、员工成长负责。他不喜欢处理流程与人事问题,却愿意承担方向性决策的重任。
回顾整个创业旅程,Jack 提出三点反思:
早期招人方式:前 100 位员工由他亲自 LinkedIn 私信招募,虽确保文化一致,但他现在更建议早期就授权专业招聘团队,或用 AI 工具处理初筛。
盲目国际化:在未找到 PMF 前启动扩张,是代价惨重的冒进。
团队文化建设:早期曾招募来自银行体系的“专业人士”,但他们难以适应初创节奏,最终全部被替换,拖慢了公司发展。
Jack 认为,选择投资人不应只看估值或品牌,而是要寻找真正能带来资源杠杆的人。“Sequoia 就是典型代表,品牌价值转化为实际商业拓展。”
谈及未曾合作但最欣赏的投资人,Jack 提到 Michael Moritz——他对 Stripe 的支持方式深深打动了自己。“他能在早期举旗助威,愿景投资,从零陪伴。”
Jack 曾应邀赴 Moritz 家中晚宴,对方建议他早点出售,腾出时间做投资,获得更多“复利红利”。尽管建议合理,Jack 最终选择了坚持,因为“我还不确定自己想要怎样的生活”。
除了 Patrick Collison,Jack 表示最敬佩的创始人是 Elon Musk,称其“真正推动了人类文明进步”。如果要把钱投资到一家公司,他会选择 SpaceX,愿意投入 50%。
被问及 CEO 最难的任务时,Jack 说:“每天都在做超过 50% 概率会错的决策,必须在不完美信息中行动。”至于是否会转型为 VC,他回答:“我不认为自己是个好投资人,早期投资本质上是看人,而这需要长期积累。”
展望未来,Jack 希望 2035 年的 Airwallex 成为全球最大的“支付+银行”平台之一,为全球数百万家企业提供稳定、高效的金融基础设施。他强调:“是否上市不是重点,能否真正赋能全球企业才是我们终极目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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